Monday 20 March 2017

Retake


"The world is a book and those who do not travel read only one page." ~ Saint Augustine

小叮噹的任意門或隨意門或許是大多數人最想要的道具之一。假如只要通過任意門即能瞬間轉移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您很可能便會錯過沿途上最美麗的那道風光,以及路途上的點點滴滴。難得的一次旅行,和家人、朋友、「伴旅」同坐在一輛車子,可以一起聊天、一起歡笑,或是一起瘋狂......在局限的空間裡,大家的關係會隨著路程繼續增長,變得更親密。彼此的心靈也可以藉此機會做一次交流。

美國國境從北美洲的東岸一路一直延伸到西岸——在這片如此遼闊的領土上,孕育了許多豐富精彩的故事,以及各種各樣的奇觀。於是乎,以公路作為基本空間和背景的公路電影應運而生。儘管公路電影的歷史不長,它卻是許多影迷最喜愛的電影類型之一。典型的公路電影擁有屬於自己的套路和風格;透過途中的冒險、簡單而真摯的故事、與陌生人的交集,代入劇中的角色去感受現實中可能無法完成的旅途。更重要的是,陪伴劇中的角色去尋找自己。這才是電影的真正目的。

What's your name?
I'm sorry, was that a difficult question?

除了美國影迷對於西部電影的往日情懷以外,公路電影會讓人著迷的理由是它背後的冒險——因為您永遠不知道在路上行駛時,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也因此,公路電影可以變化出各種不同類型或口味的劇情:有冒險的、有喜劇的、有小品、有友情的、由親情片、有犯罪片、有恐怖片等多不勝數,其中不乏許多發人省思的佳作。《Retake》同樣是一部公路電影,電影開頭的第一幕正是一條無法看見終點的筆直大道。唯不同的是,這是一部加入了同性戀元素的公路電影。

公路片的開頭普遍不會對即將上路的主人公著墨太多,《Retake》亦是如此。觀眾只知道Jonathan是一個從西雅圖來到三藩市的中年男人。他是個充滿男人味的熟男,對衣著打扮很講究;他大多數時候都會沈默不語,藍色眼珠裡充滿憂鬱,面容帶有一點滄桑的感覺。每個人背後都似乎隱藏著一段故事,而他的背後似乎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深夜裡,他獨自兒開著車子到路邊尋找男妓。

一位金髮男妓肆無忌憚地打開了車門,Jonathan還來不及回應時,對方便坐上了副駕駛座,他只能默默地踩下油門,把原來的目標留在路邊。在賓館裡,金髮男妓才發現這個中年男人有著古怪的癖好,兩人在爭執一番以後,中年男人便把金髮男妓趕走了,只剩下故事的主角孤獨地留在房間裡。翌日,Jonathan再次回到同一條路上。這一次,他準確地停在目標的眼前,把一位長色黑髮男妓叫上了車子。

或許是個人偏好以及好奇心作祟的關係,長色黑髮男妓不理他人的阻止,毅然決定上了車子,跟著中年男人去到了賓館。接下來,黑髮男妓毫無反抗地按照中年男人的吩咐做了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他命令黑髮男妓玩角色扮演,扮演一個叫做Brandon的迷失青年,然後往身上噴古龍水,再從身旁使用復古相機拍照。度過春宵之後,他拿著兩杯咖啡回到房裡,把其中一杯遞給了黑髮男妓,然後要求對方陪伴自己到Grand Canyon,甚至毅然地接受對方的要求付兩倍以上的錢。

一個謎一樣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在路邊接客的年輕人就這樣開始了他們的旅程。中年男人為這趟旅程定下了三個規則:一、不准問私人問題;二、繼續扮演Brandon的角色;三、必須遵守他下的所有命令。坐在駕駛座的Jonathan是個沈默寡言的男人,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著什麼事情,卻總是選擇壓抑自己的情緒來逃避現實。坐在副駕駛座的「Brandon」,個性外向、坦率又好動,有點血氣方剛的樣子。除了年齡差距之外,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人,要不是一場交易的話,根本就不會走在一起,甚至無法擦出任何火花。

漸漸地,黑髮男妓終於發現中年男人想要的不是性交易,而是透過這趟旅程去尋找一段逝去了卻無法遺忘的回憶,在路途中的每個熟悉角落去重新感受愛的存在。失去了愛人之後的Jonathan,其內心是極度空虛和孤獨的。每一個深夜,他都會失眠,然後站在窗台或是門前靜靜地看著外面漆黑的世界。即使是活在他人的影子裡,黑髮男妓卻從這段奇怪的關係中體驗到穩定的感情,並初次獲得了被呵護和被愛的感覺。

其實這些都不是偶然的邂逅。最初中年男人就是有預謀地找上黑髮男妓;Brandon在酒吧裡跟Jonathan搭訕亦是如此。兩個在人生路上迷失方向的男人,卻不自覺地在這趟旅程中開啟了對方的心靈之門。黑髮男妓第一次將自己的名字Adam告訴了Jonathan,那是因爲Adam早已不把他當作客人,甚至還對他動了一點真情。但Jonathan深知沒有人可以取代Brandon的地位,所以他不辭而別,獨自一個人繼續完成了旅程。臨走前還體貼地留下了一筆現金讓Adam搭巴士回家,去尋找那個迷失已久的自己。

《Retake》是個充滿感情的電影——無論是停格的沿途美景,還是兩雙手之間的溫柔觸碰。同樣一段的旅程,路上的景物依舊,只是旅程的伴侶已不在左右,心情也變得沈重。劇本透過一個年輕男人的視角去發掘一個成熟男人的內心世界,細膩地描寫了另一種常人可能從不知道的愛情故事。一個人無法接受可能是從來沒有嘗試過去理解。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就能表達出內心深處的情緒;就像一個溫暖的擁抱可以勝過千句的安慰詞。電影的結局是我喜歡的安排:既不是俗套的破鏡重圓,也不是窠臼的生離死別,而是讓兩個人在不同的旅途上繼續撿回自己曾經失去的靈魂。

筆直的道路,通向未知的遠方。誰若孜孜於尋找,就越容易迷失自己。一切孤獨皆是罪過。倘若一直逃避現實、無法面對現在,然後把所有情緒都鎖在自己的心房中,你就會不斷地鑽牛角尖,在人生路上迷失了自我,像是行屍走肉般活著。無論再怎麼眷戀從前,時間也無法在倒流。一直沈浸在過去的日子,只會讓自己錯過未來的美好事物。被孤獨佔據整個內心的Jonathan,即使和他人看著同一片天空,也無法看見夕陽西下那道美麗的景畫。這一次,Jonathan在Adam身上學會了如何深呼吸去感受生命的存在。破碎的心靈傷口已漸漸癒合。Adam和Jonathan在一起的旅程雖然結束了,但他們又各自在自己的人生中展開了另一段新的旅程,各自重新面對自己的人生。

"One’s destination is never a place, but a new way of seeing things." ~Henry Mill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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